谢放很快带着慧光再次到了闭关的石室里,带着汤药和一些松软的食物。 慧光很是殷勤,躬着身子上前,就要伺候觉远吃饭,却被时雍伸手拦住了。 "慢!" 慧光端着托盘不解地看着她。 时雍面无表情走近,瞥了一眼慧光的脸,伸手揭开托盘里的汤盅,又取出一根银针来,将托盘里的食物一一试过,目光冷肃。 这个举动让慧光表情接连变幻,见时雍收住银针,甚至不放心的端起碗来仔细的嗅闻和端详,他语气有些不悦。 "郡主这是怀疑小僧下毒" 时雍顿了顿,放下盅壶,抬头朝他莞尔。 "慧光师父莫怪,谨慎些总是好的。" 慧光表情一变。 时雍却不再理会他,而是转头看向觉远,似笑非笑地说道:"大师的蜂蜜水,可否给我带走" 觉远道:"郡主何用" 时雍想了想,说道:"从大师的舌苔和脉象来看,确有中毒迹象。我得找出毒源,以便弄清下毒陷害和偷窃《血经》都是什么人所为。大师不会反对吧" 觉远眼皮微微垂下,双手合十,"无量寿佛,善哉善哉。有劳郡主。" 时雍谢过觉远,轻轻瞄了慧光一眼。 "好好侍候你师父吧。" …… 私心里,时雍还是不希望觉远再次信错人,怕这个慧光又走上了慧明的老路。若当真那样,对这个老和尚的打击也太大了。 毕竟,老和尚真的很虚弱。算命这事时雍不信,但她信自己的医术——不好好调整,觉远确实没有多少日子了。 回到禅房,陈萧、乌婵和元驰等人都围拢上来,打听情况。 藏经阁那边的事情已经传开了,他们虽没有参与,也略有耳闻。 赖顺那死去的小儿子尸体,辛二已经捞起来用一床草席裹了,停在法堂旁的杂物间,等待处理。 可是,时雍没有急着过去验尸,而是拉了赵胤回到禅院吃晚膳。 众人看她不慌不忙罗张吃饭,略有不解。 乌婵更是直接问:"阿拾,这又是什么策略" 时雍看着她充满希冀的晶亮双眼,眉梢抬了下,"先吃饭还要讲策略" 乌婵道:"你往常都会先去验尸的。" 时雍愣了愣,哼笑一声,拍拍乌婵的肩膀,"吃饱点,免得一会看完尸体吃不下。" 说完,她就开始坐下来干饭。 乌婵看得瞠目结舌。 赵胤的习惯是食不言。 禅房里,安静一片。 众人有疑惑也不敢问,谁也没有说话,一直瞥到他们吃完饭,丫头小厮们收拾好碗筷出去,谢放才盯着那一碗时雍带回的蜂蜜水,迟疑地问道: "蜂蜜水当真有毒吗" 时雍正在漱嘴,闻言,试了试湿润的嘴角,笑着丢回绢子。 "不知道。" 乌婵道:"那你有办法验证吗" 时雍抬头:"很难。即使蜂蜜水有毒也不是剧毒,不然觉远不可能撑到我们赶到。" 说 说着,她侧目望向赵胤。 "侯爷,还记得米市口吕家的怪疾和宫中之事么" 赵胤与她对视一眼,目光微微一暗。 她指的是吕家和光启帝所中之毒。 时雍看他略略点头,知道赵胤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,报以一笑。 "我猜,觉远大师中的也是某种慢性的毒药,对方并不想马上要他的命。然而,这个老和尚自感身体不行,便给自己算了一个大限将至,搞了这么一出,又跑去闭关。这一闭关他就辟谷,吃喝跟不上,身子便虚弱下来,抵抗力一差,毒素趁机入侵五脏六腑,这才导致他突然昏厥休克。" 众人听着她的分析,纷纷点头,跟着发表意见。 "这么说,这慧光倒不像陷害觉远大师的凶手了。" "何以见得" "若他是凶手,不会抱着觉远大师痛哭,更不会给机会让郡主施救。" "我看未必。他兴许以为觉远已经圆寂了,顺水推舟罢了。" "虽说也有这个可能,但慧光要杀觉远,不必耍这么多的心机。" "认同。觉远大师亲自培养的徒弟,总不会个个都是叛徒吧据说,这个慧光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,不然觉远也不会临危相托。我以为,慧光做事可能不周全,但不是偷窃《血经》和谋杀师父的凶手。" 时雍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议论,笑了一声。 "咱们现在说的,都是猜度而已。是真是假,但求证据。当然,也不可高估情感,低估人性。" 陈萧点头,"郡主说得极是,戒行难守,人心易变。" 乌婵斜他一眼,似笑非笑地道:"难守、易变。少将军懂得真多。" 这话等同于在说,"你们男人都是难以守节,初心易变的人。" 陈萧抿嘴,想说什么,又看乌婵眉眼生花,分明是与他玩笑的模样,便生生把话咽了下去。 时雍看他夫妻二人的眼风,赶紧把话岔过去。 "侯爷,其实要证实慧光有没有撒谎,很简单。找到他嘴里的那个玄慧大师,一问便知。" 赵胤平静地道:"已派人去寻。" 动作这么快 时雍一怔,笑道:"看来侯爷的想法,与我不谋而合。寺中僧侣众多,因此,玄慧到庆寿寺和离开寺庙的时间,慧光不可能说谎。那么,玄慧是事发后离开的,再快也走不了多远。更何况,一个从兴州来的大和尚,沿途肯定要看看风土人情,走走停停吧也不可能骑着马风驰电掣地赶路。要找人,就一定有迹可遁。" 赵胤点头,"阿拾聪慧。" 他说得一本正经,时雍却被噎住。 这个男人最近是找不到新鲜词夸她了么 说来说去都是"阿拾聪慧",要不是她知道赵胤不会玩梗,几乎要怀疑这句话是反讽了。 时雍幽幽深口气,看看他冷肃正经的脸,清了清嗓子。 "走吧,瞧瞧尸体去。" …… 事实证明,时雍让大家先吃饱了饭再来,是一个明智之举。 这个姓赖的小子摔下山崖,脸上,脖子上,手上,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被摩擦得青一块紫一块。最可怖的是他的身体,从背后被一根尖尖的树枝整个儿贯穿,又在拖上山崖的过程中有一些拉扯,内脏都露了出来,看着极为瘆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