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匣精致,纹理考究,里面覆盖着一层红云似的织锦缎,时雍在赵胤的眼神示意下,将那一层覆面的织锦揭开,目光倏地定住。 不是首饰珠宝,也不是头花胭脂,而是一对护腕。 "大人这是……为何给我这个" 时雍端详着,大惑不解。这个护腕是金属和皮革结合而成,素色皮纹,比男子用的秀气许多,也精致许多,上面雕刻的凤凰仿佛展翅欲飞,一看就是精工制就,价值不菲。 时雍不知赵胤为何要送他这个,侧目过去,见他面容冷肃,打趣一乐。 "是咱俩锁死的意思么" 赵胤看着她俏皮的模样,微微挑眉,将护腕从匣子里拿出来,摊开两侧的绑带,在一个铜制的按钮上微微一拨,一只银针探出头来。 "看看喜不喜欢。" 护腕是比着时雍的手腕大小专程打造,就连那一副银针也是如此,精致、轻巧却又坚固,那造工几乎可以比拟时雍在后世见过的不锈钢针。 她拿着银针观看片刻,有些愕然,感慨古人的智慧,又有些惊喜,因为赵胤对她的在意。 "谢谢大人。" 赵胤教她使用护腕上的小机关,时雍惊喜地发现,里面居然还有两只小袖箭,似乎怕她不懂,赵胤又拉着她的手,重复解释,"既可救人,亦可防身。" 时雍抿唇微乐,这时满心都被填满,话也说得乖巧。 "有大人在身边,又有白执保护我,我不会有危险的。" 赵胤眸色一暗,"切不可掉以轻心。我不能时时刻刻护着你,你得多生几分防备。" 时雍听他说得慎重,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之色,将护腕放回木匣里,认真看着他道:"大人,是不是会有人对我们不利" 赵胤迟疑了片刻,说道:"这次去霸州,叫我发现了一些端倪。朝中有奸佞之臣暗中勾结盗匪,劫取军需粮饷。有些地方官员亦是沆瀣一气,不予奏报,蒙蔽朝廷……" 古时信息传达不便,地方上发生的一切,全靠地方官员的奏报与消息往来。在宫中的皇帝除非长了千里眼,不然是绝对不知情的。当然,皇帝也不会对官员的奏报全盘信之。所以,就会派出钦差大臣去明察暗访,以便掌控实情。 但是,上有政策下有对策,只要存了心,有的是办法应对,这便是"天高皇帝远"的由来。 更何况,这次有朝中之人勾结,就更容易将皇帝蒙在鼓里了。 "往常他们是仓鼠,挪用、转移,或以米行之名盗卖,如今锦衣卫查得紧,索性做起贼来。" 时雍倒抽一口气,"当真是没有王法了。他们就不怕朝廷查账吗" "怕。如何不怕"赵胤淡淡道:"贪心生熊胆,谋利绝人欲。总有人肯铤而走险!" 时雍看他说话这般淡定,思忖片刻道:"大人可有拿到实证这帮十恶不赦的东西,定要好好办他。" 赵胤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,忽而松开眉头看着她道:"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,我自有分寸。" "那我操心什么……"时雍说到这里,也不知是哪根弦被触动了,语气突然有些委屈,"那日魏国公夫人来家里了,说我俩八字不合,我会克你,冲你。我倒是想操心婚事,也操心不成呀。" 时雍很少在他面前诉苦,小女人的委屈一般都是装的,有什么仇什么怨她都当时报了,或是自己想主意解决,偏生这种"八字相冲"的事,她着实无奈,说出来便是真心实话的不高兴。 赵胤看她如此,心上像被人剜了一刀似的,突然便拉下脸,冷声哼道。 "这个觉远,简直一派胡言!" 时雍拿眼瞄他,"大人不信这个吗" 哼!赵胤重重一哼,负手起身叫来谢放,"去僧录司请觉远法师,就说本座有些命学之道要同他讨教。" 觉远接了其师父道常僧录司的职务,但大多时候居住在庆寿寺。这阵子过年、元宵,京中法会繁忙,这才入得京来。 八字不合的事情,赵胤还未返京就已知情,谢放也听说了,但是他没有想到赵胤回京的第一要务,居然就是要面见觉远。 谢放微愣,抬头道:"大人,此事不如让国公夫人去办" 赵胤冷声道:"国公夫人若是能办,本座又何须劳驾觉远前来去吧。不必客气,这老和尚就是欠收拾,哼!本座的婚事也敢阻挠。" 合八字,说姻缘,信者居多,不居多,不信者亦有。 赵胤恰好是后者,数年行走锦衣卫,接触的案件中与之相关的也不知多少,他十分清楚个中猫腻,大多都是相命之人唬人坑钱的伎俩,当真能掐算命理的,又有几人 道常之术令先帝尊崇,赵胤一贯认为更多的是因为道常在北伐和靖难时为先帝出谋划策,助于先帝之功,而不是他当真知天命。 当然,命理之术,道常已是佼佼者,有几分真本事。先帝曾夸道常"神机妙算、腹有天机",赵胤敬仰先帝,愿意相信道常,但对道常的徒弟觉远,这份信任自要减上几分。 时雍目光看着他吩咐谢放时那一脸冷漠的模样,还说觉远一派胡言,那颗心都快要化了,紧张的神色渐渐松懈下来。 再没有什么比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边更安慰的事了。时雍将那个护腕拿到赵胤的面前,让他帮自己戴上,然后喜滋滋地环住他的腰,将脸贴上去,俏声道。 "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,只有活着,才能一辈子陪伴在大人身边。" 赵胤低头看她,手抬起落在她的背心。 "好。" 一个好字胜过千言万语。 男人顶天立地比甜言蜜语胜过百倍。 时雍再不嫌他话少,轻轻靠在他的怀里,安静地抱住他。 赵胤轻抚她后背,也是默默不语。 二人静默良久,此时无声胜有声。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,谢放回来了,站在门外禀报。 "爷,觉远法师在长公主府上。长公主让属下回来,请大人带上阿拾一同前往。" 赵胤和时雍对视一眼。 目中各有千秋,想法似是不同。 时雍还没有来得及把长公主约她给陈岚瞧病的事情说给赵胤,便听到赵胤突然问起:"阿拾可还记得爷答应你的事" 时雍不解地望他,"何事" 赵胤道:"为你寻母。" 冷不丁听到这话,再看他眼中沉浮的复杂情绪,时雍心里不免有些起伏,惊讶地道:"这事大人有眉目了" 赵胤嗯一声,淡淡道:"还有待核实。" 时雍问:"不知我母亲今在何处" 她话音未落,忽觉搭在她后腰的手猛地一收,错愕间,整个人便扑入了赵胤的怀里。赵胤用了些力道,仿佛要把她嵌入身子似的狠狠搂住,勒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,忍不住推拒了,他才出声。 "改日,我定会把阿拾带到她的面前。" 带到她面前,不是把她带到面前。时雍敏锐地察觉了二者的不同,心下微动,抬起头来问他。 送888现金红包关注vx。公众号【书友大本营】,看热门神作,抽888现金红包! "也就是说,这个人目前还不方便与我相认吗" 赵胤没有回答,低下头将带了些寒气的唇压在她的脸上,轻轻一啄。 "走吧,先去见长公主。你母亲这事有些复杂,再多给我几日。" 时雍深深看他一眼,轻嗯一声,微笑看他。 "我听大人的。" —————— 长公主府上。 茶室里,茶雾冉冉,宝音愁眉不展地看着觉远法师,一脸不解地说道:"法师说通宁这命数,生来富贵,命运多舛,但晚景安详,一生荣禄,这个安祥和荣禄,指的是皇家的衣禄富贵,还是……她身子能好转,会再有自己的缘法" 觉远眉目带了一丝清淡的笑意,看着长公主关切的面孔,徐徐道:"一人一造化,一生一缘法。贫僧亦是俗人,看得到命理之数,却看不透人间变数。命既由天,也由人……" "好一个命既由天,也由人。"一道冷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接着便见赵胤走到茶室的门前,时雍紧随他身后,二人齐齐朝长公主行礼。 "参见长公主殿下,殿下万福金安!" "下官来得急,叨扰了殿下清净,还望殿下见谅。" 宝音长公主眉目轻抬,看了侍立在门外的何姑姑一眼,随即展眉笑道: "阿胤来得正好,方才正和大师说起你们的婚事。" 说罢,宝音微微偏头,吩咐道:"素玉,还不快给大都督看座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