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幽黑的石门里走出来的是一个黑衣黑袍人,脸上戴着一个让时雍无比熟悉的鹰隼面具。这熟悉的打扮,让众人登时屏紧了呼吸。黑衣人走得很慢,身上黑袍无风而动,脚步却轻得没有声音,一双厉眼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,可是每走一刻,都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。 这个看不见脸的男人,是邪君吗 众人都吃惊地看着他。 他噙着笑,"侯爷意下如何" 一个人出来面对众人,这态度也太过从容,是在挑衅谁呢 时雍看向赵胤。 但见他仍然保持着方才的姿态,略略松开她,语气淡定如常。 "如何合作" 黑衣人就站在那个石门外。 "双生鼓的皮面上具载皇陵机关和宝藏所在。我有双生鼓在手,而侯爷有奇人异士在侧,你我联手,定能破解皇陵机关,找出这一笔失落的皇陵宝藏。" 赵胤哼笑,平静的语气里是淡淡地嘲讽。 "自当年永禄爷误闯阴山皇陵,数十年来,天底下多少觊觎皇陵宝藏入阴山皇陵者众,有几人得活" 黑衣人道:"人为财死,鸟为食亡。怪只怪他们贪欲过重,肖想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。他们死是他们的命,而我们不同。" 赵胤问:"有何不同" 黑衣人语气带笑,"我们还活着。" 赵胤道:"若执贪恋,我们也会死。" 黑衣人愣了愣,哈哈大笑起来,"诚如侯爷所言,数十年来,无数人觊觎皇陵宝藏,可他们连墓室的门都摸不着,便命丧于此。我们却可以在奇门遁甲八字中来去自如。你说,这宝藏不该归我们,又该归谁" 赵胤依旧面无表情,"我没有兴趣。" 那人似乎并不意外赵胤的回答,"侯爷对宝藏没有兴趣。不知对在座各位的性命,又有没有兴趣" 环视一圈,他不等赵胤回答,便又冷冷笑了起来。 "恕我直言,侯爷别无选择。除了与我合作,你没有办法走出皇陵……" "是吗" 赵胤的声音越发冷漠。 他松开时雍的手,脚步缓缓抬起,朝黑衣人走过去,那张脸冷冷淡淡,犹如隆冬的冰面,沉静中满带寒意。 "我可以杀你。五步之内。" 说的是五步,他已经走了两步。 众人屏气凝神,目光死死盯在赵胤和黑衣人身上。 时雍的心也悬了起来。 不料,黑衣人却没有退缩的意思,只发出一声冷笑。 "赵胤。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。可我既然敢一个人出来,又岂会没有准备你杀我很轻松,但我若死了,会有更多人,为我陪葬——" 他的目光越过赵胤落在时雍的脸上,声音略带一抹邪气。 "就算你不顾及旁人的生死,你可舍得这个小美人因你而死" 无耻! 时雍平生最讨厌被人威胁。 尤其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别人。 她道:"我们就算是死,你也瞧不到了。总归你也得死在前面。侯爷,杀了他!" 赵胤再往前迈出两步,淡淡的声音饱含杀意。 "好。" 徐徐出口的声音锐气逼人,他从容地迈出第五步,绣春刀骤然出手,铮的一声金属嗡鸣响起,在这个黑暗的石室里尤显恐怖。 出刀快、狠、准。他速度宛若猎鹰扑食,只见寒光闪过,绣春刀已架在了那人脖颈之上。 一抹鲜血顺着刀身慢慢淌下来。 黑衣人一动不动。 而赵胤没有刺入那要命的一刀,而是狠狠挑开了那人的面具,刀锋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血口。 黑衣人没有躲避,脸上依旧带笑。 "侯爷好身手。不愧出自永禄爷嫡传。" 说到永禄爷"嫡传"的时候,他眉眼似乎都笑了起来,意味深长。 赵胤面色沉冷,一动不动。 而其余人脸上都露出诧异。 这个人,时雍认识。 他不是别人,正是在额尔古被大妃阿如娜偷偷放走的半山先生。 也是清虚观那场大火中侥幸逃生的清虚道长。 真是一头老狐狸,这样都死不了,还能活到阴山皇陵来作怪。 可他……就是邪君本人吗 时雍盯着面前这张脸,内心满是疑问。 她没有见过清虚,却与邪君打过几次交道—— 最近的一次是面对面,呼吸可闻。 那是个年轻男人,绝对不是半山这样的年纪。当然,前提是她见到的邪君是真正的邪君。 时雍看半山受制于赵胤,缓步上前,一脚踢在他的腿上,冷笑。 "痛吗" 半山似乎没有想到,时雍会突然发难,眉头皱了皱,阴冷冷地笑了起来。 "看来公主对我很有敌意" 废话! 当初在额尔古要杀她的是谁 若不是褚道子相救,她小命早就没有了。 时雍冷笑,问得直接,"你是邪君" "是。" 半山沙哑的笑声里,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轻蔑,他看着时雍,看着眼前这群人,流露出来的是高高在上的睥睨姿态,就好像他能站在这里同他们说话,已是恩赐一般。 "你们看到了,我戴着邪君的面具。" 呕! 戴个邪君的面具,有这么骄傲吗 半山坦然承认自己就是邪君,时雍反倒半分都不信了。 不过,她曾经一度认为半山是个才高八斗的能人,可以做狼头刺的首领,可以把大妃阿如娜玩弄于股掌,让她宁愿不要自己的命,也要保住他…… 哪成想,他会因为邪君做出这种狗腿子的表现 时雍冷哼一声,突然握住赵胤的手腕,将他手上的绣春刀再往前一推。 "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。看到你这张鬼脸,我一刻也等不得,就想要你的命。" 她眼睛璨如星子,动作却又狠又烈,丝毫不比赵胤温和,甚至比赵胤杀心更强,不过转眼间,锋利的绣春刀便割入了半山的脖子。 活了三辈子,时雍真没见过几个不怕死的人。 没有想到,半山竟算一个。 半山不看时雍,似乎也感觉不到痛,而是盯住赵胤笑问。 "合作吗侯爷。为了这个女人的命。" "你是在找死"时雍冷哼一声,刀身再要往前推,赵胤却突然松开了胳膊,将绣春刀收了回来,凉凉地望着半山那一张自大的面孔,语气冷淡。 "合作。" 时雍侧目,"侯爷" 赵胤拉住她的手,声音平静地道:"天地为棋,我为走卒。既来之,则安之。" 不论要不要与半山合作,前方等着他们的都是未知的凶险。换了时雍,这个时候也会选择与敌人合作。至少,能窥得一二对手的底细。她之所以故作姿态的阻止,故意要杀半山,无非是同赵胤一起作戏罢了。 她本想从半山嘴里逼问出想要的东西,奈何这家伙口风比瓶塞还紧。 见状,她哼声,"侯爷也不怕被他们利用,这些人心思歹毒,谁知道会有多少阴谋诡计等着我们。" 赵胤看她一眼, "君子无垢,则祸至不惧。阿拾何曾见我怕过阴谋诡计" "哈哈哈哈哈!"半山抹了抹脸上的血痕,发出一串笑声,尖利又刺耳。 时雍发现如今的半山与她在额尔古见到的那个,很是不同。那个时候的半山一身儒袍,举止清雅,虽是狼头刺首领,却有些教书先生的温文模样。如今的半山变得刻薄阴冷。若不是同样一张脸,她都不敢相认。 皇陵秘密,机关重重,凶险万分。任何一步走错,都有可能没了小命。 得到赵胤愿意合作的承诺,半山没有把双生鼓拿出来,却从怀里掏出一份墨痕清晰的草图。 "这便是从双生鼓的皮面上拓下来的。" 他指着图中一个位置。 "我们如今在这里。" 赵胤看了片刻,"图有残缺" 时雍冷笑,"看来半山先生并无合作诚意啊" 半山抬头,沉吟一下怪笑道:"若此图完整,我又何须与你们合作" 见激将成功,时雍缓慢地勾了勾唇,"这么说来,图上所有标识位置,你们都已经破解了如今面临的难题,是在图中的残破之处那邪君此刻在何处巴图又在何处" "那是自然……" 半山说了半句,怔了怔停下。 看着女子锐利的双眸,他突然一声冷笑。 "好个能说会道的小姑娘,老夫差点被你绕了进去。" 赵胤将图纸一收,慢慢眯起眼,"先生若无意合作,那就此作罢。" 半山冷笑,"你们以为拿着这个图纸,就可以撕毁同盟,独吞宝藏了没用的。别痴心妄想了,皇陵机关比你们想象中更为诡谲,若没有我的相助,别说出去,连欲望之门都过不了——"